又是一夜过去了,璇玑宫里仅剩的一盏烛火也明明灭灭的,空旷的大殿里传来魇兽踢踏的脚步声,本欲小憩一会,却不料魇兽摩梭着将头拱进我的手里。 “你也想她了是么?” 魇兽只是又拱了拱,似是睡去,吐出一个所见梦,池边初相见,天幕偶尔落下的流星,池边微风抚起的树梢,点点落英缤纷,却比不上你纯真笑容一丝一毫,有谁能想到,天界清冷孤寒的夜神有一天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小仙表字润玉,敢问仙子如何称呼?锦觅…… 忽然,气息就乱了,手腕的那个伤口隐隐作痛,我拂手散去梦境,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线,罢了,不睡了,起身至桌前拿起奏折,还未打开,只听殿外邝露恭敬的禀报:彦佑仙君…话音未落,彦佑这小子就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天帝哥哥近来可好啊?” “既认我这天帝,还这般没规矩,当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么。” 彦佑尴尬的摸摸鼻子,随即在我床铺上一坐,说到“那可不行,小泥鳅还在洞庭湖等我回去教他幻形术呢,他最近愈发勤学了,要我说,他那么勤快真是不值当,像我一样六界逍遥岂不快哉,偏偏急着精进法术要来帮你分担劳什子公务,甚是无趣”。 正说着,邝露端了茶点进来,彦佑又开始没正形“上元仙子,这几月未见,你愈发的水…”灵字未说出口,我便施个禁声咒封住他的嘴。 “邝露,你退下吧”。 “彦佑,你越发放肆了”,彦佑眼睛不停眨巴,双手做揖讨饶,我虽是不悦,却仍解了他的禁制。 “我说天帝陛下,这上元仙子对您的情谊您不是不知道,千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放不下么?” “够了!”我喝住彦佑还需说下去的话头,“你退下吧,回洞庭湖多看顾鲤儿。”随手捏个咒,将他驱走,璇玑宫又恢复了安静。 困意袭来,迷蒙之际,脑海中不断响起那句“你还是这般放不下么…你还是这般放不下么…你还是这般放不下么…” “真是一条无以伦比的尾巴啊…小鱼仙倌,这是昙花的种子…小鱼仙倌,我们何时灵修啊…润玉,你给我的爱,我这辈子无法回报你了…愿你变回以前的小鱼仙倌…小鱼仙倌…小鱼仙倌…小鱼仙倌……” 璇玑宫外,两个仙童着急的团团转,这破军星君有事要禀报陛下,这陛下起还是没起啊?邝露见了,上前问到:陛下竟还没起身么?眼看夜幕将起,怎的如今愈发嗜睡了?邝露轻轻推开殿门,只见天帝周身笼罩一层淡淡的银光,面色似失血过多的惨白,邝露连忙轻轻拍打天帝肩膀,不断呼唤“陛下、陛下快醒醒”。 我恍恍惚惚睁开眼,眼前竟是看到了她,“觅儿,是你么?” “陛下、陛下,我是邝露,陛下、您还好么?可有哪里不适?” 是了,眼前人影渐渐清晰,邝露着急的面容映入眼帘,怎么会是我的觅儿呢,觅儿怎会这般着紧我。罢了,遂吩咐仙童先去安顿好破军星君,我稍后就去。起身的一瞬竟然发觉脚步愈发虚浮,这些年,身子真是愈发不济了。 大殿上,破军星君垂首立着,“我交代星君交给旭凤的信件可已送到?” “回陛下,已送到” “旭凤可有让你带话” “殿下说,望陛下保重圣体,他寻遍六界,必将找到解救之法,陛下,殿下这怕是不肯回天界,好在殿下赤子之心,愿寻得解血灵子之法,助陛下延寿,万望陛下保重圣体啊。” 逆天改命,何来解救之法,万物有恒,此消彼长,若禁术有解救之法,便算不得禁术了。“有劳星君了,且退下吧” 自那日旭凤帮我解了穷奇反噬之苦后,血灵子的反噬愈加控制不住,这些年竟是越来越嗜睡,一方面因着体力不济,一方面,却是为了梦中再见一见觅儿。我不止一次回想,倘若当初,没有那些算计,觅儿是否会留在我的身边,可是哪里还有假如,如今旭凤将她照顾的很好,还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如此,余愿足矣。 转眼又是千年,最近我常常一睡就是二三日,真好啊,梦里仿佛回到年少时光,与旭凤和觅儿在一起的日子,旁边倒吊着的彦佑在叽叽喳喳,桃花酿真好喝啊。 这一日,趁着难得的清醒,遣了邝露去凡间邀旭凤来天界一聚。等了许久,久到我仿佛又看见了她,旭凤终是来了。 “兄长,最近安好?” 我苦笑一下“怕是不太好,听闻你喜得公主,还未道喜,却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兄长所求何事,天帝一职,旭凤不敢接受,望兄长保重圣体,旭凤正在找寻血灵子解法,请兄长务必坚持住” “我素知你有赤子之心,有兼有慈悲心怀,若此次…此次这劫过不去,还望你以大局为重” 旭凤着急的一把抓住我的手,片刻却慌张松开“怎么会到如此地步,这血灵子当真没有解法么,我不信” 我伸手握住旭凤颤抖的手“这下你可明了,真到了那一刻,请一定以大局为重” “你可愿见见锦觅?她素知你身体不好,却也不知竟到此油尽灯枯的地步,若…若真有那一日,好好道个别也是好的,她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还是罢了,此生太多过错,出生是错,爱人亦是用错方法,这恩恩怨怨命盘里早就算不清了,何必再见徒增困扰,若我离去,只说因穷奇反噬所致,万勿多言,你且先去吧” 殿外呼的刮过一阵微风,地上留下了一滴泪,邝露看着那湿了的印记,心道“怕是锦觅方才在此处,唉,终究是孽缘,这滴泪,也算偿了陛下的情,陛下,这滴泪,您是否该知道呢”。 “邝露,随我出去走走吧” “是” 来到凡间一处大宅,风景甚是优美,吩咐邝露在外间侍候,我进去细细拂过觅儿当年坐过的每一处,至棋盘盘,我仿佛看到了觅儿那个臭棋篓子时而拧着眉毛苦苦思索、时而欢呼雀跃以为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伸手想要去触摸她,身影却一下散了开,我苦笑一下,撑着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小鱼仙倌…小鱼仙倌…” 将要上夜幕了,邝露想想还是应该去知会陛下一声,进去寻遍大宅,却不见一人踪影,在后院的棋盘旁,点点银色的灵力在消散,棋盘上唯余一截红绳,一片七彩流光的龙鳞。 “陛下,您终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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