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宏斌裸辞背后：一个权力悬空、几近死循环的乐视网

孑影吟风

　　听上去，孙宏斌从乐视裸辞，似是不愿为一个沦为游资操纵的上市公司继续背锅，不愿看那普通投资者遭受更大损失。
　　这只是托辞罢了。导致他离开的，应该是这样一种尴尬情势：至少一个较长周期，他与融创其实都没有能力左右乐视的未来。
　　有人说孙宏斌会接盘乐视。如果融创想成功解套，这当然是一种合理的选择。尤其在西部证券一纸公告曝光贾跃亭股权已触达风险，贾跃亭亲自说，完全违约后，我们更相信他，他十分渴望接盘。
　　但是，至少一个较长周期，他看得到，却根本接不到。因为：
　　一、贾跃亭质押的股权早已被冻结；
　　二、随着贾跃亭违约，质权人已陆续申请，形成轮候冻结。它们当然有理由最大限度地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增加了处理的复杂度与难度，时间周期一定也会拉长；
　　三、就算想强制平仓也无法落实，因为，贾跃亭一方质押的股权都属于限售股。2019年5月才能解禁。
　　你能看到，除了孙宏斌、贾跃亭、融创、乐视网之外，还涉及质权人（证券公司）、银行、法院等许多方面。
　　在乐视沦为游资操纵的工具当口，这种复杂的局面，几乎难以立刻化解。上面每一个利益方，都很难也没有能力独立主导进程。
　　这里面，还有一层麻烦，它其实涉及到一些制度甚至法律层面的模糊性。
　　比如限售股质押本身，就是一种充满矛盾性的机制。中国资本市场如此普遍深重，它等于为这些大股东的限售股提供了提前解套机会，甚至局部瓦解了股改的成效。
　　现在谁能给我们说清楚，贾跃亭家族质押获得的融资，当初用在企业业务的发展上？贾跃亭反复质押，拆东墙补西墙，这种行为其实早就已将上市公司工具化。
　　截至目前，这种现象仍还没有非常清晰、明确的约束。限售股频繁质押已经扭曲A股市场多年。
　　还有质押比例。去年公布的所谓“史上最严股票质押回购新规”，比如说股票质押率不得超过60%；单一券商接受单只A股股票质押不得超过A股股本30%；单只A股股票市场整体质押比例不得超过50%等。但实际上，大部分质押案例都超过了60%的红线。而贾跃亭一方的质押比例，一度高达97%。
　　虽然贾跃亭的案例在新规之前，但他这种频繁扭曲的行为，其实早已遭受市场甚至大众质疑，至少5年之久。
　　乐视网的症结，跟这种模糊的制度约束有一定关系。它的长期累积，增加了各方化解麻烦的难度。很明显，有些责任肯定会被人轻松甩脱，乐视网的案例里，捣糨糊的一面少不了。
　　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你觉得，贵为二股东利益代表的孙宏斌，即便继续担任董事长，能发挥个什么作用呢？

　　有人说，孙宏斌不愿看到乐视网被游资如此操纵，也担心未来接盘代价太高，现在退出，是未来打压股价，以退为进。我想说，如果能掌控一个干净的盘子，借助上市公司以及资本运作，于孙来说，应该是非常乐见的事。但此刻，如此复杂的纠割，不要说接盘了，局面已经非他与融创所能左右，这甚至也不是乐视网整个董事会所能左右的事。此刻，孙宏斌若继续担任董事长，还少不了被折腾呢。而且，融创那边，一段时间以来，已够麻烦。
　　所以，我们觉得，孙宏斌此刻卸任，其实也是一种甩手的行动。他应该是无法容忍这种各方纠结一起而责任又悬空的局面。裸辞、卸责而去，索性眼不见不净，将矛盾交由其他各方去解决，反正董事会里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刘淑青等。这特殊时期的融创，哪怕就算是一个不发声的纯粹二股东，跟他在任董事长之间，也不会有真正的差异。
　　况且，当前不久乐视影业等资产注入遭受监管阻抑、搁浅之后，就连短期的概念刺激，都没有机会。加上乐视年报极度糟糕，他应该也不愿在这样的情境里持续面对外界。
　　孙宏斌算了拯救了乐视一段生命，但也被套住了。要说此刻他于乐视之间还有什么关系，我想，除了利益，不太会有深切的情感了吧。当然，以他那种性格，要说真是愿赌服输，打死都不信。他一定还有期待，只是不是眼前而已。
　　说说接盘侠。有人一遍鼓噪，一边好像要透露什么核心信息，说互联网巨头可能接盘。我也是不太信的。比如BAT们，这些巨头虽然有钱，其中许多业务也跟乐视之间有互补，后者毕竟也有新媒体与广告、数字家庭、智慧家居等等概念，但要说它们不考量孙宏斌面临的困局，就盲目答应接受，那一定是自找麻烦。
　　肯定也有人觊觎。其实，乐视此前一直备受广电系公司尤其是上市公司们的眼红。它的商业模式虽然充满夸张，毕竟，从内容到分发、硬件、软件、基础设施、广告等垂直一体的服务确实也有一定的探索价值。
　　跟朋友聊了以下，圈了几个名单，却不好意思列出来。怕得罪人哈哈。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种强力意志。比如来自当局监管部门以及质权人的力量，借助几乎快成散沙的董事会、股东大会，最终给出一个解决方案。但要说月底就能出来结果，我觉得一点都不乐观。
　　夸克远不够专业，不知道是否可以寻求一种过渡性的通路，就是各方暂时妥协，将已触平仓线的质押限售股，暂时通过上市公司股权托管方式，创造一个缓冲期。否则，一个董事会变动、游资操纵、质押股权处于火烧眉毛中的上市公司，实在难保不会因各方怨怒突然引爆更大的矛盾。
　　即便如此，拯救乐视网也不容易。我们觉得，虽然危机引爆点、渗血点很多，但归根结底，乐视案还是一个经典的公司治理结构问题。
　　贾跃亭注定会是中国当代商业社会里无法被忘怀的一个人，也是一个奇葩。他的性格，以及他将野心凌驾于上市公司治理之上多年，一身多兼，不断膨胀，导致恶果累积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孙宏斌被视为白马骑士。不过融创的持股比例以及它的业务范畴，决定了它不可能真正改造一个上市公司的内资体质。它们是异质异构的风格。孙宏斌投资失败，本身也是融创与乐视两个公司治理的失败。
　　即便此刻，我们也能感受到，乐视网内部依旧矛盾重重。贾跃亭、孙宏斌都有自己的代言人。而乐视原高管刘弘仍然身兼董事。在一个原本充满巨大利益蛊惑的盘子里，许多人的身家本来早已光鲜亮丽，足以成为一个时代的财富符号，可惜大厦倾颓，一个曾经千亿的资本盘子就这样沦落，并且套住无数投资者的身家利益。
　　孙宏斌的辞职，我相信，也有这种矛盾的背景。你能从一个未具名的乐视控股高层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的表态中感受到。此人谈到孙宏斌离职，此人表示，贾跃亭作为目前乐视网大股东，也一定会配合孙宏斌及乐视网董事会把乐视网做好。在他们那里，贾跃亭似乎仍旧是最大的权力决策者。
　　事实上，本应为整个治理结构负责的贾跃亭，不但人在美国，而且还通过那车子不断刺激资本市场，制造着无形的障碍。有人说会在中国设立生产线云云，我想，现在贾跃亭还是先考虑如何才能安然回来才好，至于车子让你来不来中国，不是他说了算。夸克认为，作为大股东，他已经没有任何真正的力量决定乐视网的未来命运了。除非一个庞大的权力结构突然扭转。
　　内部治理的矛盾，应该也体现在一种看上去合理的结论里：游资操控，散户上当，几乎成了所有人言必称的东西。但是夸克的感受是，如此大额的资本渗透，而且明知这个盘子有如此密集难解的风险，就算治理失策，权力真空，要说纯粹的游资操作，真的难以让人信服。最近几天的异动，更像是上述利益各方一种集体无意识地行动，谁甘愿在即将带来的财报周期计提巨额损失。
　　这简直一个堪称经典之经典的案例了。不过，越是一个复杂的世界，如果症结消除，它带来的探索与启示一定也最丰富。我们觉得，乐视网若能走向正常之路，各方利益不受损，甚至还能回到利益共享的局面，它会在许多层面都会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有人传言说，乐视不排除退市、甚至破产清算。我们觉得这种判断不太靠谱。退市的条件确实还不完全具备，质押股份强制平仓，一切清算，其实是各方均惨的局面。固然复杂，不管怎么着，总还有一些眉目在。
　　总之，孙宏斌的所谓裸辞，折射出一个暂时难解的复杂博弈场。治理结构失灵，管理失控，权力悬空，几近死循环的乐视网，注定会让外界惊奇于它的存在。
　　当然，权力的暂时消解，分化，一定会迎来权力的重整与聚合。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