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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征 : 毛 泽 东 的 诗 与 远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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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5 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论在共时性还是历时性的维度上,长征—— —80年前的“红色行走”,其悲壮与惨烈的程度都具有唯一性。正是如此,长征精神作为中华民族价值系统的核心性资源,一直在激励和鼓舞着当代中国人。而每每忆及长征,便自然联想到毛泽东长征诗词。每每重温这些文本,徜徉在平仄长短的字句和高远宏阔的意境里,心目中的长征便不止于一次行走,一段行程,更是壁立千仞的精神高度。
  毛泽东关于长征的诗词作品中,正面表现长征的有 6首,以长征为背景或侧面反映长征的有 5首。以亿秦娥 · 娄山关、七律·长征和沁园春·雪为代表,尤其为人推崇。作品的内在价值已远远超越文学自身,其乐观浪漫的情怀、高屋建瓴的历史感和举重若轻纵横捭阖的认知方式,丰富着长征内涵,凝练着长征精神,也擢升着我们的长征记忆。
  诗人和政治家、革命家、战略家多重身份的叠加,赋予毛泽东不同于常人的意志力和审美感悟力。无论环境和际遇如何,他总能敏锐地预见和捕捉光明并涉笔成趣。创作于长征前的清平乐 · 会昌无疑是典型样本。当时,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冒险主义不了解中国革命和革命战争的特点,无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反对游击战、运动战,造成中央革命根据地第五次反“围剿”严重受挫,以至于中央红军不得不实施战略转移—— —长征。1950年代毛泽东为该作品作注时追忆往事,用了“形势危急”、“心情郁闷”的说法。即便如此,被排挤出党和红军领导岗位,在会昌“调研”的他仍然笑看未来。他眼中的革命根据地“风景这边独好”,而内心深处,他更坚信“更加郁郁葱葱”的还在远方。于是,他以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的气概直抒胸臆:“踏遍青山人未老”。
  是的,长征中的毛泽东不仅“踏遍青山”,而且写意青山。于 1934年 10月出发的长征队伍一路穿行在崇山峻岭、激流险滩之间,以山水为伴,与山水争雄。当眼中之山、脚下之山、胸中之山,终而人格化为笔下之山时,那份雄奇和灵动便横空出世: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这三首以“山”为题的十六字令,具体而微却又体量巨大,表面写景状物深层次却是气贯长虹。山,成了宏大的喻体和象征物:我勇往直前的红军,不正是中国革命赖以倚重的擎天巨柱吗?
  遵义会议被称为长征乃至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而创作于遵义会议之后,表现娄山关大捷的忆秦娥·娄山关,也就有了特别的分量和意义。娄山关之战发生在二渡赤水、再占遵义途中,是毛泽东被边缘化 3年重掌兵权后的重要一役。“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毛泽东以恢宏阔远的视野,淡淡点出红军将士在云贵高原佛晓行军和黄昏结束战斗的场景,而对“战时”状态不着一字,然而,透过这寥寥数语,却让我们分明感受到枪林弹雨硝烟弥漫的一幕一幕。“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又是何等的视觉和感觉震撼啊!即便雄关险隘在前,那又如何?红军丝毫不为之所惧,而是以大无畏的气概“迈步从头越”。
  甘肃和宁夏交界处的六盘山,是长征途中最后一道天险。为了跳出敌人据此设置的重兵之围,毛泽东指挥红军避实击虚,于 1935年 10月 7日翻越这座山。在以六盘山为题、以清平乐为词牌的
  咏怀之作里,毛泽东同样虚化过程,代之以洒脱和豪放的笔调抒发属于战略家诗人的那份情怀: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那么,“望断南飞雁”的毛泽东此时在想什么呢?许是眷恋着曾经“风景独好”的苏区根据地,牵挂留在那里继续坚持斗争的同志;许是在怀念那些倒在北上途中的战友;许是在遥祝依然在路上的另外两支红军主力……当然,更让毛泽东欣喜的是,“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以此为契机,长征的胜利就在眼前,而新的更艰巨的任务期待着红军所代表的革命力量。“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毛泽东已经开始了新的运筹帷幄。
  在毛泽东的长征诗词里,唯一以“长征”命题并且广为传诵的当属那首著名的七律。诗人一落笔就紧扣主题:长征固然千难万险,但是“红军不怕”。何止是不怕,更难得的是把所有艰难困苦踩在脚下,“等闲”视之:巨龙一样的五座峻岭不过是微波细浪,气势磅礴的乌蒙山脉更像是滚动的小小泥丸。这种大胆的艺术想象,生动传神地刻画了红军的乐观心态和英雄气概。还有,金沙江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崖给人的感觉只是一种“暖”热,被敌人抽去桥板的大渡河上高悬的铁索,也无非是增加那么一点点“寒”意。连眼前岷山的千里风雪,也已变成让人欣喜的美景。“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的结句里,诗人更是高度凝炼地表达了红军克难攻坚后的自豪感。是的,强渡大渡河,翻越大雪山,走过布满死亡陷阱的草地沼泽,眼看就要完成这漫长而艰苦的行程,“三军将士”怎能不欢欣鼓舞、欣喜若狂呢?
  如果说前述十六字令和七律关于山的描述是“万水千山”的大意象,那么,念奴娇 · 昆仑 则是关于一座山的清晰聚焦。1935年 9月,随着中央红军翻越岷
  山的毛泽东极目四望,作为南方人的他第一次看见了雪峰连绵的世界,视觉乃至内心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这也许就是稍后成文的词作的灵感之源。在伟人的笔下,莽莽昆仑造化出冬秋春夏,孕育了多彩世界,又荡涤了万物生灵。继而,毛泽东笔锋一转,直奔反帝国主义的宏大主题:他想象着倚天拔剑,把昆仑分而享之,为人类造福,让世界平等和谐、冷暖与共。
  写于 1936年 2月,被誉为旷古绝今之作的沁园春 · 雪,与念奴娇· 昆仑一样,字面上也没有直接表现长征,其灵感也的确来自于当时的一场大雪。然而,长征途中关于雪的印象太具象太深刻了,毛泽东把此雪景与彼雪景融为一体,极尽铺排渲染,进而由物及人,谈论古今,并于篇末亮出点睛之笔:“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毫无疑问,今朝的红军,经历了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理应是且已经是历史真正的主人。无疑,毛泽东长征诗词提供了从审美角度回眸长征的范例,让我们确信,长征不止是一次漫长的行军,也不仅仅关乎英雄和悲壮,更属于诗和艺术。进一步说,无论是微观个体还是宏观意义上的集体、民族或国家,当下总是处于“长征”或“新长征”途中,也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可预见或不可预见的困难。当此之际,最需要乐观、豁达、大无畏的思维和态度,最需要以超越的眼光看逆境、看挫折,看潮起潮落。这是一种生存发展的智慧和生存发展的美学。当然,这并不排斥在技术层面把困难看得大些,把征途看得艰险些,把问题看得复杂些。恰恰是在如此战略与战术、现实性与超现实性乃至于审美性的结合上,毛泽东以他的长征诗词为我们树立了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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