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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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后一个客人送到目的地，刚好就是凌晨两点了，该回家了。
这时候，天下起了小雨。城市的高楼、街道、灯光都被小雨掩映得朦胧不清了，有些让人迷离。
我家住在城东，说好听点，是城郊结合部，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农村。别的农村人，有土地种，我们没有，我们的土地都让城市给规划了。妻子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在家带儿子，儿子已经四岁了，还没上幼儿园。幼儿园贵，上不起，可上不起也得上啊。于是，妻子就借了钱，让我去读了驾校，然后，我就给别人开上了出租车。我想，下半年，儿子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到幼儿园去了。想起这些，我浑身都是劲儿。
一想到高兴的事儿，回家的愿望就更迫切了。我把车子开得飞快，还哼起了歌儿。
前面，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中间，似乎还在招手。我一个急刹车，吓出一身冷汗。
借着车灯，我看见那是个男人，一个身材矮小，胡子拉碴的男人。有你这样打车的吗？我嘀咕了一句，强忍着，把后边的粗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
男人猫着腰，钻进了车里。
到武阳小区，男人说。男人的话带着火星子，没一点好声气。
我掉转车头，径直朝武阳小区去了。我没再搭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火烧身。
车停在了小区楼下，男人却不下车。男人摇下车窗，朝楼上望着。楼上没一丝灯光，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望了一会儿，说，走吧。
上哪儿？我问。
不知道。男人说。
没地点，怎么走？再说，太晚了，我也得回家了。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男人还是不下车。
见我不开车，男人突然掏出一把刀子，抵上我的胸口，低沉地说：开车！我只得开车了。车子微微有些颠簸，男人生怕伤了我似的，把刀子收回怀里去了。车，很快开进了最繁华的商业街，但街上没一个人，静得比地狱还可怕。我放慢速度，很想发现一个人，发现一个能帮我的人。可是，男人的话，一下子便掐断了我的希望。男人说，停。
车停了。男人把刀子再次抵上我的胸口，说，把钱掏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别无选择，只得像木偶一样听从男人的摆布。
男人手里攥着钱，还是不下车。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竟然说，打110吧。
我看着男人，不知所措。
叫你打110，听到没有？男人的刀子移上我的脸，恶声恶气说，快打。
于是，我拨通了110。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把我和男人带进了派出所。警察问什么，男人就说什么，一点也不隐瞒。男人还说，他以前因为伤害罪，被判了刑，上个月才出来。回家后父母兄弟嫌弃他，妻子也不认他这个男人了，他无家可归，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的。
那你为什么不逃跑呢？警察的话也问出了我的疑惑。
你们不是常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吗？我逃又能逃到哪里去？男人说，我就想回这儿来，我觉得，这儿比家里好。
男人说着说着，就不断地抹眼睛。
我想起了男人离开商业街时那最后的一眼远眺。男人看的是武阳小区的方向，男人的眼里，有渴望，有决绝。
我终于明白了，男人持刀抢劫的用意。
那一刹那，我决定，救救男人。当我做笔录的时候，我把男人所讲的话，全部否定了。警察不信，我便找了无数的理由替男人开脱。最后，他们联想到男人的反常行为，不得不信了。天亮的时候，我和男人才双双走出了派出所。
车上，我和男人拉起了家常。不知不觉，武阳小区到了，我说，回家吧。
男人红着眼睛，说，谢谢，你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挣到钱，你儿子也一定会上幼儿园的。说完，男人慢吞吞地下了车。离男人很远了，我回过头，看见他还孤独地站在那里，没有上楼。
几天后，我在岷江路揽客的时候，看见江边人头攒动，还有警察在不停地忙碌着。
出啥事了？我问一个路人。
路人说，有人跳江了。
于是，我下车，挤进去一看，警察刚把一个人捞上来，水淋淋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仔细一看，是个男人。男人双眼圆睁，身材矮小，胡子拉碴的。他不是别人，正是抢劫过我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