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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 那些歌 ——似水流年之流行音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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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2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小荷才露尖尖角——85前
  人到中年,怀旧心日盛。荏苒30多年,见证了新时期中国的膨胀进取和纠葛无限。似水流年,青春汩汩。而那渐行逝去的青春年华的背景之声,恰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流行音乐此起彼伏,从暗潮汹涌到波澜壮阔。遂以成长见闻,略述下亲身经历的流行音乐线索。无所谓权威,仅为缅怀青春以及与青春一起躁动乖张的中国流行音乐。——题记。
  关于流行音乐的准确概念,权威们也莫衷一是。既不能按照通俗唱法来区分,又不能按照传唱度来界定。约定俗成的流行音乐,也大概只能因人而异,笼统而含糊地认知。百度上有一句让人蛋疼的归纳:“流行音乐不一定都流行,流行的音乐也不只是流行音乐。”
  本人出生于70年代早期,在中国东北某中型城市里长大。以下仅以个人成长,亲历流行音乐30年的梗概梳理,缅怀似水流年的青春和印证那青春的背景音乐。非专业,仅供谈资。
  在小学之前乃至之后的两三年,还没有对流行音乐有清晰的认识。因为年龄的关系,更因为那时候大陆在意识形态方面的严格封锁。我们和我们之前的几代青少年,都没有机会产生对流行音乐的认知。偶尔听听王洁实、谢丽斯翻唱的台湾校园歌曲,已经算是很有营养了。
  追溯新时期流行音乐的雏形应该是当年垄断大陆视听的东方歌舞团。也涌现了一大批早年间活跃于银幕上的著名歌手。李谷一、远征、朱明瑛、郑绪岚、成方圆等等。这些艺术家在特定年代都拥有天王级别的人气。当然,他们的演唱还不能纳入通俗唱法的形式。其作品也大都是以讴歌大好形势的主旋律,运营方式和商业运作也无关,且歌手们的粉丝也大都是成年人。我老爸老妈那个级别的受众。对青年们来说,只能算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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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年代初,以《回娘家》唱红中国的朱明瑛在鼎盛时期,毅然离开东方歌舞团去欧洲深造。那时候国内有过于她在国外给人当保姆的报道,引起过极大争议。好好的国内一线歌唱家不当,去给洋人当保姆。这不闲得蛋疼?后来的历史证明了,有些人,之所以放着家里好日子不过,而宁可去外面受罪。那是因为——人,是有理想的动物。
  有几部电影插曲,那时候在青少年中传唱甚广。比如日本电影《人证》里的英文歌曲《草帽歌》,印度电影《流浪者》里的拉兹之歌。还有一部高仓健主演的《追捕》里面的片尾曲《啦呀啦》,别开生面,整个歌曲只有一句话“啦呀啦”反反复复,却因其独有的悲怆感和粗犷男人味儿,在当时被广泛流行,尤其得益于杨振华、金炳昶合说的相声《下棋》,更是将这首歌曲戏说改编。一时间街头巷尾“啦呀啦,你的车没啦。。。”此起彼伏,在80年代初期,在那个几乎没有娱乐的灰色时代里,三五少年混迹街头,跨着自行车,叼着烟。哼着这样的小调,痞气、消解、自得其乐,颇有卓尔不群的叛逆精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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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丽君歌曲那时候被称为靡靡之音的代表。大人们大多不敢公开播放,到83、84年左右,稍有解禁迹象。广州那时候就是中国认识世界的窗口,从广州走私过来的磁带,如涓涓细流欢畅奔流。正式开启了流行音乐对大陆主流意识形态的渗透和蚕食。
  邓丽君对中国大陆流行音乐的发展乃至当时的主流音乐的影响都是振聋发聩的。柔美细腻的听觉享受,让人如沐春风。这种浅吟低唱的歌唱形式,带有撩拨意味的细微颤音,瞬间就征服了无数国人的心灵。听惯了山呼海啸式争先赴死的表决心合唱,茶杯都跟着共鸣打哆嗦的美声颂歌,高亢到小便都要失禁的民族大团结,乍一听邓丽君如在耳边软语呢哝般的年轻女声,那真是有如天籁。我们那个年龄对于异性美的幻想大概是从邓丽君的声音开始的。因为她用《小城故事》《甜蜜蜜》告诉你,其实,女生是可以这样的美。如此温婉,如此情怀。
  一方面,大陆主流严格抵制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另一方面,受邓丽君影响,一批歌唱演员,转变了自己的发声和演唱方式。所以才有当年李谷一童鞋《乡恋》引发的是媚俗还是艺术的价值争鸣。作为一名知名的歌唱家,忽然改变了自己的发声方法,带有气息摩擦音的歌唱方式,不求吐字嘹亮脆生,而重气息质感。
  是要气息通透还是要磁性音质?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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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就是程琳登场了。程琳应该是中国(大陆)流行音乐第一人,在此之前的演唱者多以中年歌唱家垄断乐坛。比如李谷一、关牧村、奚秀兰,蒋大为、李双江之流等等。可是程琳13岁唱了首《小螺号》便一发不可收。后来我们知道程琳早期的作品还属于民谣类。那大概是83年的事,我小学3年级。搞无线电的爸爸和他的同事们组装了一台录音机。挺大个盒子,还不知道从哪贴了个“上海”两个字,跟LOGO似的,还没有录音功能,只能播放磁带,即便如此在那个年代绝对是稀罕物了。此前我放学后的娱乐是听收音机里的相声,有了录音机之后,就基本上围着录音机,一遍遍地播放程琳的歌曲。那个录音机算是我们家当年引以为豪的一大件。就是有点漏电,按开关的时候经常有麻酥酥的感觉。有时候还绞带,就是磁带脱轴,跟面条似的卷到机器里面了。我害怕家里人发现,就自己弄,越搞越纠结,只好把磁带扯断。然后天才地自己用透明胶再接上,居然也能蒙混过关,只是到了节点有一点杂音而已。那该算是最早的剪辑自悟了。
  程琳的那盘磁带好像叫《童年的小摇车》,最早我们没有专辑。是爸爸不知道从哪翻录的。听了N多遍,又被我绞过无数次,效果就越来越乌哩巴秃的了。老爸也喜欢程琳的歌,因为是盗版,连歌词都没有,所以就听磁带,扒歌词。后来对照过,错误不少。同龄人中文艺素养不菲的老爸那时候很饶有兴味地跟我们弟兄三个,讲解歌词。最推崇的是《童年》,那时候我们可不知道那是来自台湾大名鼎鼎的罗大佑先生的代表作。而且大陆和谐版里删减了很关键的“隔壁班的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那个段落。可以想象如果那个段落在那个时代进入中国,会对我们那个年轻的青少年起到多么惊心动魄如天开眼般的启蒙意义。即便如此,老爸还是对“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这样的经典句式极为推崇。他说:“绿油油的稻田是蜻蜓飞过来的。这是何等意境?如果是阳光下蜻蜓飞过来,看见绿油油的稻田,那中间意境相差就太远了。”那时候我们都听得似懂非懂。长大后,才明白,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能诞生什么样的创作水准。以当时的大陆内地,经历了几十年折腾,十年文革的文化大断裂,老百姓听个刘兰芳的岳飞传都跟过年似的,还能谈什么艺术创作。
  《小螺号》、《妈妈的吻》《童年》都算是这个专辑的代表作。后来有首歌叫《风雨兼程》电视里播放过,好像有点MV的意思了。记忆不是很清楚。这个专辑里,我最爱听的是《春水湾湾》。现在唱起来,依然清新,恍如有泥土芬芳气息和着春风拂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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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在小学4年级左右,有一天我在美术老师的办公室奉命画画。音乐老师在一旁闲聊问我喜欢听谁的歌。我不假思索告诉她,程琳。音乐老师是个中年女子,手风琴拉的很好,唱歌也不错。那时候她一脸鄙夷地说,奇怪了。为什么现在的孩子都喜欢程琳呢?她能和邓丽君比?
  程琳后来与侯德健的合作为程琳开启了更开阔的历程。歌曲创作上更体现了人文关怀的一面,比如《熊猫咪咪》比如《新鞋子与旧鞋子》。程琳的歌曲也真正具有了现代流行音乐所应该具有的商业化特征及对当下存在感进行思考的艺术品质,脱离开了之前纯民谣类的孩子气。
  那一年,来自台湾的音乐人侯德健老师在电视上,弹着吉他唱了一首《龙的传人》。如一声平地惊雷,震撼了无数中国大陆嗷嗷待哺的国人。有如久旱甘霖,一代青少年,看见了蒙昧夜空中乍然迸发的曙光。似乎一夜之间,无数青年开始走上街头,玩起了吉他弹唱。之后有一部电影叫做《路边吉他队》,就是那个时代的侧面写照。里边也有几首歌。矬了一些,当时也学唱过。尔尔。
  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侯德健在台湾是和罗大佑齐名的伟大的音乐人。懵懂的青少年们只是从侯德健先生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气质叫做文艺,一种耍酷叫做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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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他弹唱的形式启蒙了中国流行音乐的个性风潮和原创细胞。常宽脱颖而出,他应该是中国第一个真正具有原创意义的歌手,自己创作自己演唱。我大哥当年很推崇他,可惜我那时候年龄还小,对他的认识还不够鲜明。女生里以手捧吉他的新锐形象出现的,要属成方圆了。电视里曝光率很高,美声和通俗的发声方式兼容,很有活力。一度相当活跃,后来有一年来自国外的一个歌唱家好像叫胡里奥的一个中年男子和成方圆一起合作了一首歌,胡里奥对这个搭档极为赞赏,出自西方习惯,演唱当中,他在台上亲吻了一下成方圆的脸颊。那一刻相信所有大陆的炎黄子孙都如坐针毡,一方面他们哈哈大笑觉得老外真无耻,一方面又觉得吃了亏,我们的美女凭啥被老毛子亲。好像就从那一天后,成方圆上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若干年后,乐坛西北风呼啸而至,老一代音乐人纷纷折戟淡出。(按,经博龙提醒,及网络佐证,被胡里奥亲脸颊的是韦唯,唱的是《鸽子》。那场晚会主持人是成方圆。记忆有误。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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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的罗大佑 太有范了。。
  80年代中期,流行音乐的脉络还不止这些。
  广州那面有个歌手叫做朱晓琳,她有一首成名歌曲《那一年我十七岁》。在我的成长记忆中,那应该是第一首严格意义上大陆土生土长的原创流行歌曲。发出了是一代叛逆又徘徊的文艺小青年的心声。
  “背起行囊,穿起那条发白的牛仔裤。。。”歌曲描写了一个17岁少女第一次离家出走后又不得不回家的纠结而温暖的心理。
  我大哥隆重向他的弟弟们推荐了这首歌,那年他16岁。而且我大哥好像还号召我们一起集钱买了这个专辑磁带《歌坛新苗——朱晓琳》。想一想当年的大陆乐坛多么老实巴交的诚实低调。“新苗”——现在这个词,冠给犬子张翘用,只怕张翘都不乐意了。
  我那时一直有个问题闹不明白。为什么是发白的牛仔裤?带着这个问题,一两年后牛仔裤开始普及到了我们那个内陆2线城市。
  《那一年我十七岁》仅在85年左右红极一时,之后就被纷至沓来的各路诸侯喧嚣淹没。朱晓琳之后也淡出江湖,几无再现。但这首歌对当年那一代青少年的记忆影响之深到何许程度?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用酷狗搜索了这首20年前的歌曲并播放。还在前奏阶段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王博龙同学,信口言道:“那一年我十七岁。朱晓琳。”那一刻我不得不惊诧于这个比我稍长一岁五音不全的伟大群主。当我表现出无限景仰时,博龙哥宽厚地笑道:咋地,我在农村长大的,就不能知道朱晓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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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左右,大陆流行音乐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艰难的摸索和试探。那时广州太平洋唱片公司,成为那个时代流行音乐的教主。其推出了一首完全脱离主旋律单纯描写单纯爱情纠葛心理的流行歌曲《迟到》家喻户晓。“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噢,她比你先到。”现在时代的年轻人恐怕很难理解在当时那个时代,唱这样一首爱情心理小纠结的歌曲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虽然80年代初期,文化口已经解禁,但堂而皇之地唱一首带有暧昧第三者情绪的歌曲,还是很让人怦然心动。爱情不应该是单纯伟大的吗。如果当时的人们能预见都若干年后大陆流行音乐都能唱出“你把我的女人带走,你也不会快乐很久”之类的变态到就差拿个布娃娃写个人名往心口扎针程度的猥琐烂歌的程度,一定会为当年居然会将《迟到》批评为流氓音乐而脸红。那几乎是两个朝代的事情了。
  《迟到》为什么会红?那仅仅是因为一个小人物唱出了自己在一场爱情接力中的一点点小矛盾。但就是因为这个小人物的歌曲,在对过去几十年千人一面万众一心的大陆主旋律创作做出了一针见血的反拨。我记得我那时只有小学3、4年级为这个事情,还问过我上中学的大哥,那就是“他(指唱歌的人或创作者)到底爱的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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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80年代初期一直到89年,中国意识形态领域发生了深刻卓绝的大变革,新文化启蒙狂飙突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不仅仅是音乐、电影、文学、美术、时装领域等等风起云涌的不停刷新和实践,当年人们最让人吃惊和恐惧的发现,莫过于发现在那个过程中自己的膨胀和异化。在欢欣鼓舞或拒绝错愕以及咒骂声中,所有的人几乎都完成了自己的转身。虽然不见得都华丽,但那绝对是对新中国过去几十年唱红时代的彻底的集体告别。
  流行音乐不过是个缩影,所谓的狂飙突进也只能说是个态势,在具体的领土争夺中,新旧意识形态的交锋还是相当犀利。比如唱《迟到》的歌手张行,当红之时,84年以流氓罪锒铛入狱。所谓流氓罪,是法治不健全年代的一个模糊说辞。现在说起来也就是类似不正当男女关系。同期还有个文艺工作者迟志强,也是因此罪名入狱,据说是因为参加了高干子弟组织的异性贴面舞会,被人举报了。
  “贴面舞会”——在当年,光这个名,就能让所有青少年兴致勃起。什么概念?主流话语在宣传打击所谓性犯罪的过程中,恰恰启蒙了整整一代少年的性意识觉醒。当然那是另一个话题。
  不过塞翁失马,入狱后迟志强创作了一个系列的歌曲《铁窗泪》。“一不该啊,二不该啊。。。”之类的,流传甚广,当时叫做“老犯儿歌”,今天听起来土得不光掉渣,内脏都脱落了。就这,当年还盛极一时。
  说到当年的流行音乐,不能不提其很重要的旁支——电影及电视连续剧主题歌插曲。且从对当年青少年的影响来看,后者的流行状态在当年还更具有扩散性和视觉联想。
  83年、84年,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在大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黑白电视机因为此剧的热播而销量剧增。主题歌《万里长城永不倒》就成为了第一首在内地广泛流行的粤语歌曲。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沉虏自认。”粤语歌词所具有的高度概括和精准的汉语文字的驾驭能力,第一次被我们所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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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一帮半大的孩子,嘴里呼呼嗨嗨的配着音,手脚并用的比比划划,楼前楼后的开始了认真操练。稍微文艺点的就开始唱“昏睡百年”而且也就会唱一两句,谁能多唱几句,立刻被尊为神,女生都会偷摸对你放放电,对于北方语系环境下长大的我们,学习粤语的准确发音,那几乎比学巴嘎牙路还难。但是唱着就提气,跟霍元甲附体似的。我楼上有个小孩,对着电视扒了一遍歌词,那真需要毅力,一方面小学3、4年级,字都认不全;另一方面,电视也没有回放功能。都是看一遍结尾,然后速记,记多少算多少。下一集再播的时候再接着速记。就这个,拿出来的错漏很多的歌词,也比后来杂志和报纸首次发表《万里长城永不倒》歌词全文的时间早了一两周。这宝贵的一两周,该同学就成为了偶像。当大多数半大孩子都能哼唧几句“昏睡百年”的时候,有文艺倾向的就开始主攻片尾曲《谁知我心》了。原来大侠如霍元甲的爱情也可以这么悱恻。
  那时候没有原版《霍元甲》歌曲的专辑卖。只有广州有个吕念祖因为翻唱这两首歌,虽然是山寨版,饥不择食情况下,居然也大卖。我当时虽然小但也觉得吕念祖的粤语发音和港版不一样。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吕念祖的广东话说得不标准。直到若干年后,我到了深圳后,才约略体会到,原来香港粤语和广州粤语差别还是很大的。
  《霍元甲》之后,一批香港亚视,当时好像叫“丽的”的武打片相继进入大陆。《陈真传》《霍东阁》《再向虎山行》等等。也随之相继诞生了一些传唱甚广的歌曲比如《大号是中华》《再向虎山行》等。但其影响无法与《万里长城永不倒》相提并论了。
  但真正再次引起巨大轰动的,一定是《射雕英雄传》。作为武侠片里程碑,其意义不言而喻。它贡献了三首牛逼闪闪的歌曲,几乎震古烁今。分别是《铁血丹心》《东邪西毒》《华山论剑》三个章节的主题歌。其中尤以《铁血丹心》流传最广。直到今天在KTV里用这首歌来检验是不是70后的文艺中年,几乎百试不爽。
  罗文和甄妮的演唱,堪称绝响。尤其罗文以他几乎苍穹盖地的气场,将此歌演绎得荡气回肠,九死一生。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 哪惧雪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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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这首歌不但是粤语歌,而且要男女俩人唱,对音准合声的要求都很高。那个年代,哪个男生敢好意思找女生去配合唱这样的情歌啊。所以敢唱并且能唱的绝对是精英。大概一两年后我上了高中的大哥跟我说,在学校组织的一次联欢会上,有高年级的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在台上就唱了这首歌。“依稀往梦似曾见”歌声一起,已经是全场轰动。
  单是想象那个场景,已足够让少年们热血沸腾。那一年,男女中学生面对全校师生公开合唱这首歌,不仅仅代表着他们略显前卫的文艺情怀,更是以暧昧且无畏的姿态宣誓着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对那个阴郁且光明时代的存在感和进取心。
  港台流行音乐文化对于中国大陆的渗透,即使因为官方的暧昧阻挠,但熊熊燃烧的人性之火和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审美追求,仍然想尽了一切办法从挤压的指缝间四溢而发,滋润着这片久旱的大陆和几万万干涸的心灵。
  80年代初到中期,和漂洋过海的滚包衣服一起涌进市场的还有很多港台流行音乐。
  那时候,青年中的佼佼,已经从上街头。拎着手提式三洋录音机,放着港台歌曲,穿着三接头皮鞋,大喇叭筒牛仔裤,花格衬衫,戴着蛤蟆镜,旁若无人地专找人群拥挤的地方扎。今天看来如此屌丝的形象,在当年就是那个时代最NB的精神领袖造型。
  我二叔那年30出头,还在湖北农村当大队会计。偶然的机会思想开窍了,成为了那个年代下海的第一代有为青年。那年他受我父母之邀到东北来往,此前他只身前往广州,在广州的花花世界,见识了商品经济繁荣和流行文化泛滥。于是几乎倾其所有,买了几百盒音乐磁带。装了几个大包,随身带着准备到东北来贩卖。
  当然,那个时候像我二叔这样的精英,有一个共同的绰号——二道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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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放从来都不是御赐的。
  在物资匮乏,信息阻塞,通道被当权者卡死的那个时代,正是无数的游走于相关法规边缘的他们,像润滑油一样逐渐启封了中国内地人惺忪的眼睛昏聩的耳朵干裂的嘴唇。
  就像今天我们能看到所有优秀的国外电影,不是因为谁给了我们开放和授权,而应该感谢那些游走于街头的卖盗版碟糊口的小贩,感谢那些纯粹出于兴趣翻译和上传网络的幕后电影控们,那才真是伟大的无私奉献精神。不然我们还不过是看着井口那么点天空的土鳖河蟹。
  和大多数走私性质的二道贩子一样的不幸运,我二叔在火车上,受到乘警盘查。音乐磁带大部分被没收。没开收据,所以给他保留了三分之一不到。
  即使是这不到三分之一的存货,在我二叔扛到我们家,并在之后在街上摆摊贩卖不到一个星期后,也几乎全部卖空。基本上挽回了他被没收部分的损失,还稍带着挣回了火车票。如果当年没有在火车上没收的话,我二叔的第一桶金也许那一年就完成积累了。
  只留了一些珍藏版放在我们家。大约有二三十盘。那时候我和我的哥哥们从磁带封面上认识了许多传说中的人物,邓丽君、凤飞飞、龙飘飘、江玲、张帝、刘文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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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帅哥 刘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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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也因为家中有了这些磁带,遂成为同龄人中可以趾高气扬的一族。
  那年代,女有邓丽君,男有张帝,绝对是最有名的。有个专辑叫《张帝问答》流传甚广。也许是他那种平民风格的诙谐幽默,给当时的官管部门留下了流里流气的印象。张帝,遂成为当时所谓黄色音乐的代表。
  我们听张帝的歌,倒是带着满腔好奇想听出点什么黄色味来。可是竟然也就索然。我们家的那个专辑是张帝的代表作音乐剧《张帝找阿珠》,别的印象倒没什么,就是张帝贱兮兮地呼唤“阿珠!阿珠!”的时候,觉得女孩子叫阿什么,是显得可人一些。相比我们造句或虚拟作文里的小明、小红、小刚之流,好像多一点点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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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当时对所谓黄色歌曲有些模糊认识的,是有一盒磁带叫《皇帝太监酒家女》,也是音乐喜剧形式的,歌手谭顺成等。
  故事讲一个风流天子走出皇宫,来到了现代都市香港。不爱江山爱美人了。里边有一句经典台词让我印象极其深刻。
  太监:皇上,大事不好啦!
  皇帝:怎么了?越南又打过来了?!
  80年代初期,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后,中国和越南在边境依然交火不断。我们总是在电视上看到大大小小的英模汇报,为此产生无限崇高感,热血沸腾地立志长大杀敌报国。忽然在一个香港磁带里听到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不由得连乐带气。常年红色教育的结果,让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影射我们国家领导人吗?黄色,绝对是黄色。那年我不过十一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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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年央视春晚,来自香港的张明敏先生一曲《我的中国心》成为中国流行音乐的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其在当年的影响热度,只有3年后的央视春晚,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才能超越。
  张明敏的演出成功其意义深远:
  1、确定了在大陆,通俗演唱方法可以登大雅之堂,尤其是央视春晚这样最高规格的文艺演出平台。之前通俗歌曲流行音乐都只作为现象存在,未由官方媒体传播。
  2、奠定了央视春晚是在中国推出年度文艺新人方面,是制造影响力最大最有效率最具权威的传播平台的霸主地位。这个地位一直持续到今天。
  3、一举扭转了之前电视亮相的歌唱家们都站在立架麦克风前,固定位置演出的表演形式。手持移动麦克风,满台信步游走的表演形式第一次为广大中国受众所接受。
  4、张明敏在之后推出了几首歌的MTV,如《我的中国心》《垄上行》《爸爸的草鞋》等等。有情节,有外景,有演员搭戏的。其制作水准今天看来很矫情简陋。但,应该是在国内第一次在电视媒体上公开亮相的真正意义上的MTV。
  5、引导了金丝边眼镜以及西服外面挂一条围巾的流行穿法。到《上海滩》时期,许文强正式把围巾化身为白色长丝巾。
  既《我的中国心》之后,张明敏又推出了一系列爱国题材的歌曲。都流传甚广。其中《我是中国人》在当年引起巨大争议,因为据说这首歌是当年的国军将领创作的,有为国军张目的目的。比如“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战斗”有为蒋公抗日手软开脱之嫌,比如“同胞受苦,河山待复”可能影射的是台湾光复大陆云云。之前红透大陆的张明敏也因为这首歌受到了冲击。他还曾为此专门登报道歉。
  从演唱实力和包装价值来说,张明敏也许只能算是二流水平,或许连流星都称不上,仅仅算是个照明弹。但这颗照明弹,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横空出世。确实一度划亮大陆流行音乐暗淡的夜空,并且带给世人无穷的新鲜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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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年左右,一种新型音乐形式轰鸣着横扫而来,即使是对于闭塞的东北内陆,其势如破竹不可阻遏的狂野咆哮,依然让人不能抑制得随之心旌动摇。它就是的士高。
  的士高音乐,早年的命名有些含糊。有叫摇摆舞音乐,有叫迪斯科,民间还有戏说踢死狗的。少年如我们,尤其是稍长几岁的年轻人们好像忽然从这种节奏铿锵的电声音乐和大声嘶吼的演唱方式中,找到了自己表达无的放矢的青春热情的突破口。像打开城门迎接闯王的泥腿子,高举着新纳的鞋底子盼红军的村姑,热泪奔流啊。那种豁然开朗的喜悦之情也许只有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的程疯子才能体会。
  本土流行音乐这种劲歌类的最早的视觉印象应该是那个著名的燕舞收录机的电视广告。唱着“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的燕舞小子,边唱边跳,弹着吉他。随着节奏,激情四射。简单而夸张的舞步,节奏鲜明并显做作的肢体语言,青春无敌的笑容。现在想想那个笑容,几乎就是那一代青年对未来无限野心和期冀的面孔写照。至今思之,仍让人无限感伤。那绝对是没有经受过挫折的笑容,那种新鲜、自信、单纯,野心蓬勃又真诚得让人想哭的青年的笑容,只属于89年之前的那一代年轻人。之后,所有人的笑容里都有虚伪和谋杀。
  燕舞的广告歌不仅为当年稀缺的流行音乐贡献了一首脍炙人口广为传唱的小短歌,更是开启了中国本土广告行业的创意表达及视听表现力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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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横扫大陆的燕舞广告
  青年们旁若无人的嘶吼携裹着的士高的飓风扑面而来。屋檐都跟着战栗,路灯都扭过脸不敢正视。连一向自以为是的保守大人们,也在一刻噤声。那是属于那个年代青年的热情,不亚于十几年前红卫兵们的声浪滔天。印度电影《迪斯科舞星》和美国电影《霹雳舞》相继上映,为这一潮流的升温,再次投放了高剂量的烈性炸药。感谢那个时代的官管们,他们或许无意或许有意地松动,让我们的青春在发芽的时候赶上了如火如荼沸反盈天的思潮奔放的年代。
  整个的士高风格的流行音乐持续了未来的好几年,早期几首代表作比如《成吉思汗》《燃烧的沙漠》。今天听起来,这些歌都还显得幼稚肤浅,但就是那种无所顾忌的幼稚的狂野。动容了那个时代的僵硬,解禁了无数青年的青春宣泄的闸门。
  《成吉思汗》,演唱者张蝶。她粗犷野性,激情四射的演唱,在当年的中国绝对是首屈一指特立独行。张蝶、张蔷、张行,当时称为中国流行音乐的三张,在新时期中国流行音乐的启蒙阶段,绝对是不可掠过的创造历史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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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原题为:曾经的流行——张蝶
  小学期间,我因为画画还算比较屌,总是参加区里或市里的小画家协会举办的夏令营或培训写生之类的公办活动。那年在江边广场的一个篝火晚会上,来自各个小学选拔的绘画小英才们围坐着,即兴表演文艺节目。两个同龄女生忽然跳进露天场地,在收录机播放的巨大的“成吉思汗”的声浪中,跳起了的士高。那时统称叫摇摆舞,那一幕把哥给飚了。
  “有一个古老东方故事让我来告诉你。。。。。。
  成,成,成吉思汗,有威名!有魄力,有智慧异常英勇。。。。。
  不知道有多少美丽少女都想嫁给他呀。(呼呼哈哈)都想做他新娘。(呼呼哈哈)他是人们心中的偶像。。。。”
  姑娘们身形有些高挑,穿着牛仔裤,把衬衫扎进裤腰,梳着马尾巴,因为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一点。所以我们虽然还是小屁孩,但女生中的先驱们已经显形了很具青春气息的少女气象。瘦身的牛仔裤很恰好得表现了两个少女臀部和腿部的曲线。摇摆舞也叫扭屁股舞,俩个女孩纸热情恣意的舞蹈,立刻掀翻了整个少年群体的热情。看着她们浑然不惧地扭动腰肢,晃动着屁股,肆意发挥着无尽的青春,我们那一刻都傻眼了,连喝彩都忘却了。对少女形体的具体想象和膜拜,也许就从那一刻开始了。
  围观的大人们也都随之而热情澎湃。我正看得眼红心跳,人群中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我老爸,原来我的父母,那一天居然心血来潮也来我们
  夏令营的篝火晚会现场看演出了。我老爸一向有些不合时宜又自觉得很天才的奇思妙想。那时候他一边把我拽起来往场子里推,一边起劲地怂恿我,三,你也上去跳。去!小孩子怕什么。
  我当然不是有点怕。而是怕得要死。在周围人戏谑的目光中,我几乎无地自容,只能一个劲地往地上坐,嘴里嘟哝着,我不去我不去。我老爸一边哈哈笑一边还起劲地推着我。然后眉飞色舞地环顾周围说,“真没用。这孩子。”直到引来周围欢乐的人群大笑,这才作罢。
  7、8年后,我念高三补习班的时候,邻桌有个学音乐的女孩和我关系不错,有一天偶然她聊起小时候画画的事。我看了她半晌,忽然问她,你那时候是不是留着马尾巴?你还在江边跳过的士高?那一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愕然地看着我,“那天你也在?”
  对比当年的领潮而动,那时候的她显得低调矜持,几乎封闭。这大概是所有所谓少年先锋普遍的命运吧。后来她考上了东北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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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年代中期,盛极多年的迪斯科群体运动。
  从85年之后,中国的流行音乐开始具有了一定规模化量产,并结合当时文艺思潮的风起云涌,呈现了一些饶有兴味的多元化萌芽。事实上,那个时候,一大批本土原创的音乐人已经开始了与国际的接轨。我们在偷偷听邓丽君张帝的时候,沿海稍发达地区或北京等稍大城市的很多年龄早我们几年的文艺青年们已经迸发出了他们青春的愤怒,文艺的才情,开始用心灵创作歌咏他们的心声。他们听的是从欧美日本传过来的打孔磁带,他们听的是猫王、邦.乔维、杰克逊、披头士,研究的是金属、英伦、POP和朋克。
  中国流行音乐也真正进入了一个如饥似渴且一往无前的光辉时代。请看中集。。。。。
  2012年3月31日——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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