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孑影吟风

　　失
　　江南唐韵瓷2017.10.21夜&11.18夜
　　“700多年前，意大利威尼斯人马可波罗在热那亚的一座监狱中讲述他在东方的所见所闻，同狱的作家鲁思梯切洛将他的口述笔录成书。这本在中国被译作>>马可波罗行记<<的著作为当时的欧洲‘提供了关于东方的最广泛、最权威的报道’。但是，这本在当时的欧洲人看来充满夸张笔调的著作也使许多人对马可波罗是否真的到过中国将信将疑。据说马可波罗临死前，有人要他声明他在书中所说的都是些无稽之谈，但马可波罗却回答：我所说出来的还不到我所见到的一半。”
　　以上一段文字出自2004年外文出版社出版的李少白摄影作品集>>看不见的长城<<第189页。相信每个中国人读到这段文字，都能于心中对伟大祖国发出由衷赞叹，由此生出自豪感。
　　而关于皇宫，我的一本文字类图书里有几个自然段把世间皇宫的面积等情况一一罗列，它们与我国北京的故宫相比，相去甚远。
　　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作积淀，地大物博。为中华天下养的北京故宫及相关建筑物的旧藏，涵盖自商周至清末，这样一脉相承的藏品，从不间断。几经灾祸，它依然存留至今，居于帝都中心，似在向世人默默倾诉它598年的沧桑史。我接下来大致记叙它与相关建筑物的四次灾难和另一方面浩劫。
　　第一次是1860年10月18日，英法联军劫掠圆明园。相关事件还有之后长期中国人对圆明园残余建筑造成的毁坏。关于圆明园的美好，我在此援引2013年11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林京著书>>皇朝落日<<第4页到第5页的一些文字：“自康熙至咸丰，圆明园的营建时间长达一百五十余年，占地五千多亩，耗银约两亿两------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园中各处陈放的那些无价珍宝、传世字画、珍贵古物、罕见典籍......当年一位随同英法联军闯入圆明园的英国牧师曾动情地写道：‘假若你能幻想神仙也和常人一般大小，此处就算作仙宫乐园了。我从未看见一个景色，合于理想的仙境，今日方算开阔眼界。’”
　　40年后，八国联军进犯北京，“城外的驻军与恶霸更是活跃，他们乘机对圆明园洗劫，将殿宇亭榭及宫门和铜饰等一齐拆下出卖。经过这番摧残，园中仅存的少数石质建筑也残缺不全。曾经美丽的圆明园更加不堪，无限凄凉!”
　　2014年8月故宫出版社出版的>>故宫藏影·西洋镜里的皇家建筑<<第263页写道：“圆明园全盛时曾有‘圆明五园’之称，包括圆明园、长春园、绮春园、熙春园、春熙院，总占地面积达六千亩以上，建筑面积则超过了二十万平方米，拥有大小景群百余处。”另外，圆明园享有“万园之园”、“东方的凡尔赛宫”之美誉。我的观点是，曾经的它，应是空前绝后，极致美丽的人类园林瑰宝。什么样的建筑最奢华美丽，无疑是皇家建筑。单就这一点来说，清朝灭亡之后，就不太可能再出现那么究极的园林。而清朝是古中国最后的封建王朝，文化、建筑、艺术等诸多方面堪称封建时代的成熟时期。康雍乾三代是封建中国的最后辉煌盛世，圆明园也可算是这盛世之美的见证。
　　我曾读到文字解说为何要慢慢挖掘研究秦始皇陵，有一点是，若是中国这方面有哪一步没做好，导致无法挽回的损失，那是会受到国内外舆论谴责的。那么，试问，圆明园被毁一事，那些外国人又该如何谴责呢，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谴责之声，是我太孤陋寡闻了吗？如若国际友人真心谴责，那么，最起码，国外所有圆明园宝物就应尽快归属我国。
　　中国在历史上也有强大的时候，可曾对他国做过如此过分之举呢？明朝强盛时还出使郑和下西洋。
　　今年，我粗粗看了2013年7月金城出版社出版的刘阳著书>>谁收藏了圆明园<<，对于圆明园的毁灭，有了新的见解。这样一座举世瞩目的园林艺术集大成者，绝对不会完全从世间消失。它还存在于每一个国人的心中，存在于世界诸国的拍卖会场，存在于久远的，久远的时空之中。
　　第二次是我方才提及的1900年八国联军进犯北京。>>皇朝落日<<第7页关于此有叙述：“入城时联军纵火炮轰，致使许多官邸、府院、城垣、宫苑遭到严重毁坏，入城后又特许公开抢劫三天，京城的文物古迹和大批国宝奇珍遭到摧毁和洗劫。各国传教士和驻华外交官也参与其中。英军拍卖抢来的物品，按官阶高低分赃。日军从户部抢走三百万辆库存白银，放火焚烧衙署以掩盖其罪行。俄军则将搬不动和运不走的东西通通砸碎。西苑仪鸾殿是慈禧的寝宫，联军统帅瓦德西把这里当作司令部，侵略者对殿内珍宝进行抢劫后，又一把大火将大殿焚毁。进入紫禁城后，联军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甚至坐在皇帝宝座上拍照。为所欲为，极尽羞辱中国之能事。”
　　第三次是1923年6月，建福宫花园被焚毁。百度百科里显示，建福宫花园是古代汉族园林建筑之精华，藏有大量乾隆喜爱的珍宝玩物，乾隆朝之后此处依然用作收藏珍宝。另，当中一些楼阁平时还供奉不少金佛、金塔及各种金质的法器和藏文经版，以及清代9位皇帝的画像、行乐图和名人字画、古玩等。溥仪结婚的所有礼品也都存放于此。2005年11月，复建工程竣工，当年不可计数的其间珍藏在不复寻了。溥仪年少时曾目睹建福宫花园里很多东西都堆放至屋顶的，但是不曾拆包，他也不清楚里面有多少好物。建福宫花园疑被太监为掩盖监守自盗罪行而焚毁，然而至今还是历史谜团。
　　在此之前，1922年溥仪大婚也造成了清宫旧藏文物的一次重大损失。2015年5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王庆祥著书>>中国末代皇后郭布罗·婉容传<<第3页写道，为了筹措末代皇帝大婚的浩大开支，清室“商定向英国汇丰银行抵押借款，为此从内库中拣出金盘、金瓶、金盒、金碗、金壶、金樽、金手炉、金如意、金葫芦以及珍珠、翡翠、白玉和珊瑚制品等共千余件，都是乾隆、道光、咸丰、同治历朝遗物，有很高的文物价值。随后将其中金银器皿分装四十一箱，将瓷器、玉器陈设品分装两大木桶，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二日用十一辆汽车运往东交民巷英国汇丰银行。后因赎回抵押品的款项始终不能筹足，这些国宝也就因超越时限而‘押死’，成为伦敦的财富了，这便是宣统皇帝盛大婚典的背景。”英国，又是英国，圆明园的两大掠夺者之一。
　　第四次是1945年，日本投降后，伪满皇宫政权崩溃，宫内珍宝历经劫数。溥仪出逃伪满皇宫，携带了部分珍宝。之后，伪满皇宫的禁卫军和宫内人员开始盗宝。其后，长春老百姓闯入伪满皇宫，也拿走了宫内物品。苏联红军以拍卖的方式致使宫里一些笨重的的大家具和陈设品流出伪满皇宫。溥仪一行在通化大栗子沟拿价值连城的字画、古董和当地农民换馒头和生活用品，让大量珍宝流失民间。溥仪在前苏联被关押了5年，捐献了珍宝，私自处理了一些国宝，有两箱珍宝被没收。1950年那两箱珍宝回归祖国，但其中一些非常宝贵的东西还是被苏方扣留了。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对曾经伪满皇宫珍贵文物展开征集回收工作，颇有成效，但有诸多损失毕竟是再也无法挽回的了。
　　另一方面浩劫是历时长达22年的清东陵被盗事件。最初被盗的是慈禧陵和乾隆的裕陵。陵墓中珍宝甚众，清宫内务府档案有记载。我在此不便一一罗列。就单说慈禧陵的一点建筑情况。在故宫里，太和殿是等级最高的建筑，可慈禧陵里隆恩殿建得比太和殿还奢华。慈禧陵隆恩殿金柱上盘龙的龙须是经由特殊工艺制成的，用到了弹簧，会迎风抖动。墓室墙上嵌了大量金叶子等金质饰物。我的一本书里将慈禧的死称为“最奢华的死亡”。2012年8月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日暮皇陵<<一书详细记叙了皇陵被盗事件与相应时代背景，第450页写道：“自孙殿英部于1928年首次大规模地盗掘清东陵后，至1950年2月的22年中，清东陵地区的所有帝后陵寝，除顺治皇帝的孝陵由于传说里面没有珍宝而没有打开地宫外，其他陵寝地宫全部打开并被盗掘一空。陵中的珍宝除极少一部分回缴到人民手中外，绝大部分在军匪、歹徒的手中，或变卖、或藏匿、或被毁、或遗失，至今下落不明。”
　　接下来一个自然段让人成分感受到新中国的好：“新中国成立后，于1952年成立了清东陵文物保管所。1961年，国务院把清东陵列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逐年播发专款对陵寝建筑进行维修和保护。······曾经辉煌无比又凄惨无比，历经劫难和屈辱的清东陵，在经历了一个个月黑风高、鬼哭狼嚎、群魔乱舞的漫漫长夜之后，总算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血色黎明。”
　　时至今日，还有好多人是“民国迷”。为期38年的民国时期固然有其迷人动人之处，但清东陵被盗事件足以显示民国政府的腐败无能。孙殿英大盗仅仅是把几件极佳盗来的文物赠与民国高官，民国政府就可以对盗陵事件不了了之的。政府如此，进一步推动了盗墓贼的野心，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恶果和遗憾。
　　从这些事件可看出，人类文明是和政治时局息息相关的。国家有能力、政治清明，则可自保与发展。国与国之间，往往就像人与人之间一样，是不讲感情、良知与道理的，奉行“成王败寇”之道。我们所处的时代，政通人和，看上去稀松平常，实则是多么难能可贵。我国数千年文明史之中，毁灭、遗失的好物岂止前文所述。中国历朝，除清之外，似乎都将前朝宫殿摧毁。如若汉唐皇宫仍存，那又是怎样奢华壮丽的景象。
　　失去的，怕是永远地失去了；将来的，还等着我们去开拓。
　　【终】
　　附带一点我最近看书所得。
　　近日我拿到的双十一所购图书中有一本是2015年3月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曼殊菲儿第一本长篇小说>>惠福帝姬I香凝黄昏月<<。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此书，可以理解为何她迟迟不出续本。小说内容本身不是很吸引我，反倒是引子和后记让我逐字逐句读完了，并且感触颇深。比如引子最后一个自然段言及>>瑞鹤图<<：“这幅绝代风华的旷世国宝曾为清宫旧藏，是末代皇帝溥仪随身携带逃亡的最后至珍之一。它设色典雅富丽，构图恢宏空灵，祥云野鹤呼之欲出，艺术成就之高让后人难以望其项背。它的群鹤清音高唱着北宋最后十六年的繁华之梦。在群鹤飞舞，徽宗提笔渲染着那亘永美丽的石青色天空时，正逢着一位继承了他艺术天赋，却把血肉融在北国，命运最为传奇的公主临世了。”我会下单买这书，主要原因是它是曼殊菲儿的作品，直接原因是我下单前在百度里读到了这段文字，心折不已。我年少时因讲述古埃及凄美爱情故事的>>心祭<<一文而开始迷上曼殊菲儿的作品。这段文字让我觉得，所谓“唯美主义鬼才作家”曼殊菲儿的文笔，应如是。可惜可能是因我是男子之故，对于小说内容，不是很有耐心读下去。
　　这本书更令我动容的是后记。
　　引子开端有言：“史学大师陈寅恪有一句名言：‘中国艺术，造极于两宋。’作为世界公认的中国书画中价值最高的宋代画作，随着八百年的飘零尚遗留一千多幅珍品······”
　　而后记的第一自然段里，曼殊菲儿写道：“在对宋代瓷器的了解中，我深深被那种优雅而柔美的造型与隽永的色彩所吸引。”尔后，第二到六自然段是这么写的------
　　“但在书画和瓷器方面，宋是一个极致，也只有以皇帝为艺术领导者的时代才可能上升到那个境界。那时候的绘画作品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造型，在现代看来，都是极美的，富有意境的。现在我们的工笔绘画，可以说从宋代院体画开始，才真正进入到一个精致唯美的境界。北宋徽宗朝绝对是一个有着最高雅的艺术与审美的时代。
　　“自此，我从瓷器史、画册、宋词、>>东京梦华录<<里窥探那个年代，窥探那些优雅的瓷器、精致的绘画、婉约的诗词、秀丽的装束、奢侈的饮食。当时东京汴梁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宫廷生活更是恍若仙境。她的高雅和灵秀与盛唐全然不同，是值得描写和赞美的。
　　“但是，这最美好的时代却毁于历史上最残暴的战火，靖康之难使汴梁的繁花几乎在一夜之间毁灭。皇族都被掳为囚奴，更遑论百姓。巨大的灾难分割了华夏，让宋屈于江南，而一半江山沦入金国之手。
　　“最残酷的不仅仅是北宋的亡国，而是亡于一个远远落后于她的文明的野蛮的奴隶制国家。那些诗词与书画被焚于战火，瓷器被铁骑踏碎，而生长于这些美好之中的人儿被掳掠、凌辱、摧残。从仙境里落于蛮荒的是那上万皇亲贵族。
　　“将明珠投入烈火之中是何其惨烈，特别是那些锦衣玉食的女子。宋代是很讲究女性教育的朝代，很多民间女子都能诗会画，皇家女性更是如此，像朱皇后就是山水画家。诗画的精华在她们身上，最后却一起沦陷，从金军大寨的蹂躏到去往苦寒的上京这一路上的凌辱，再到最后归骨于北国，这是最惨痛的悲剧。”
　　故国之失，何其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