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随父亲居住在戚云山,山外百里处是繁华的京都。 父亲将其毕生所学传授于我,治国方略,兵法权谋,无一不通。听父亲说,祖先本是帝王身边的军师,后来因天下太平才举家搬迁,隐居于此。然天下因果循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为防万一,祖先便将所有谋略传了下来,至我这已是第三十七代。 父亲临去前告诫我,不管发生何事,都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一直铭记于心。 戚云山顶有一朱红大门,门内花草丛生,树木林立。这些不过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罢了。我长居于此,有这些植物作伴,闲暇时照顾一下它们,倒也不觉得孤单。
那年三月,正是桃花盛开之际,我院中来了一人,锦绣华衣,剑眉星目。 我虽一直在山上,但对世间的事也有所耳闻。 他是先帝三子,南征北伐,战名早已远播天下。如今朝廷群龙无首,皇位之争激烈,他为何来此,我自是了然。 他邀我去湖岸泛舟,我本无意前往,奈何他是王爷,我不好拂了他的面,只得随他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下山,山下盛景尽落于眼,心中不觉舒畅开来。 举杯敬酒间,忽听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宫商角徵羽,如沁清泉,不知是哪家女子所唱,为我们助了雅兴。我与他便这样伴着那歌声游湖,倒也自在。 回去时,他遣散随从,牵来两匹马,与我一路缓行至山脚。 我辞别他上山,他忽地叫住我,终于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先生若能出山助我,以后这山河万里锦绣本王与你同赏,如何?” 我轻叹一声:“在下才学疏浅,恐不能胜任,还请王爷另请高明。” 可他却说:“如今朝局不稳,先生怎忍天下百姓受颠沛流离之苦?” 我无意朝政,可他既然谈到了百姓,又有父亲的话教导,思索片刻,我终是应下:“如此……也罢!当是为天下苍生尽在下的绵薄之力。” 他爽朗一笑:“好,他日本王为帝,定封先生为相!”
他回朝争位,我则去了边疆替他谋划。 书信传来之时,我早已将策略写好。信中他说,朝堂争斗日益激烈,让我尽快带兵回京。 攻城那日,城外血流如何,伏尸百万,残阳的余晖洒下来,更添了一份鲜艳。 他未失当日之言,登基之日封我为相。我曾向他辞官,可他却以根基未稳将我留了下来。 殿中一片歌舞融合之象,我却无半分兴致,不管上方时刻投来的目光,酒水倒了一杯又一杯,直至醉倒伏在案上。醒来时是在我的殿中,我不知我是如何回来的,只听殿中仆从说是陛下亲自送我回的殿。 朝中官员拉帮结派,我不屑与他们为伍,孤身立于朝堂,与他们争吵不休。在我应付不来时,他常替我解围,因此我对他多了一分感激之情。 身拜丞相虽殊荣富贵,可我对这荣华实在是无意,再次向他递交辞章。 他叹气:“先生当真要走?” “陛下心愿已成,且臣无朝权之心,望陛下允许臣归家还乡。” 他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失落,“既然留不住,那便罢了,只是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到先生?” “城外百里处戚云山,臣居于此。” 他为我摆了一场酒宴,当做送行。
我回了戚云山,却时常想起百里外的京城。山上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不知过了几载。 今年初雪之时,红梅始绽,我正站在院中赏梅吟雪,忽听门外有“哒哒”的马蹄声踏进。 开门,那人一身白衣狐裘,抬眸见我,眼中尽是笑意:“先生,别来无恙!” |